文汇报记者 柳青

《速度与激情10》率先在中国公映，上映五天票房已过五亿元。这部140分钟的影片“未完待续”，结束在主要角色刚登场的时刻，男主角唐和宿敌的正面对决正要开始就踩了一脚急刹车。被砍成两半的电影会像制片方所许诺的，为整个系列画下句号吗？现在看起来充满不确定，毕竟连死去的角色都可以满血归来，对这个违背地心引力和牛顿定律的电影系列来说，没有“不可能的任务”。

第一部《速度与激情》只是部赚快钱的B级片，谁能想到22年后它成为和邦德、碟中谍、DC以及漫威群英会同等重要的系列电影，而且几乎是21世纪以后新创电影系列仅存的硕果。

(资料图)

从拼凑之作到影史最赚钱的系列之一

丹尼尔·克雷格主演的邦德电影和汤姆·克鲁斯《碟中谍》的晚近几部，野心勃勃地把当代地缘政治的议题融入谍战类型片。而在“速激”9和10里，虽然主角“唐老大”及其家人们足迹遍布全球，从欧亚交界的阿塞拜疆和格鲁吉亚到地中海文明中心的梵蒂冈，外景地的选择只是为了制造景观的需要，无法被赋予更多剧情的深意，这个系列自始至终是挥霍的飙车场面和荒唐的肥皂剧剧情简单粗暴叠加。

2001年的《速度与激情》是一部仓促拍成的拼凑之作，主创从一篇杂志文章里得到灵感，影片主线情节挪用了凯瑟琳·毕格罗在1991年导演的《惊爆点》，片名来自“B级片之王”罗杰·科曼制片的一部老电影，这种种操作搁在今天会有抄袭之嫌而被口诛笔伐。当年的制片和导演抱着“赚一票就跑”的心态，找来范·迪塞尔和保罗·沃克这对主演，迪塞尔虽然之前出演过斯皮尔伯格导演的《拯救大兵瑞恩》，但他和当时的保罗·沃克都被视为“影碟店演员”，因为他们主演的电影大多直接发行影碟。万万没想到，这部投资3800万美元的飙车爽片，最终获得2亿美元票房。以这样的投资回报比，不拍续集很难收场。

当年的迪塞尔并不看好“速激”系列，他接连缺席了第二部和第三部。到2006年，迪塞尔出演的《星际传奇》和《极限特工》两部系列电影，续集的口碑和票房都不如意，而这一年，华裔导演林诣彬拍摄了《速度与激情3：东京漂移》，一扫之前两部“飙车警匪片”无轨电车式的散漫混乱，确立了一个电影品牌鲜明的个性和卖点：把汽车作为和演员同等重要的角色，围绕着汽车制造奇观。于是，迪塞尔以主演和制片人的双重身份回归《速度与激情4》，他把职业生涯的赌注押到了这个电影系列中，若干年后，他的名字和“速激”无法拆分。

角色人设和演员光环掩饰剧情短板

由于项目早期欠缺规划，三部电影留下一堆混乱的人物和时间线，但这个短板阴差阳错地成就了后来的“唐老大家庭宇宙”。“家庭”这个概念来自迪塞尔的提议，因为对第四部剧本初稿故事线的不满意，他提出把“家庭观念”作为和飙车动作戏平行的文戏逻辑。影片里的“家庭”，既有唐和老母亲、妹妹米娅、爱人莱蒂，以及好友兼妹夫布莱恩之间由传统血缘和婚姻缔结的亲族网络，也有唐和罗曼、泰吉、韩、拉姆齐这群萍水相逢但志趣相投的伙伴们组成友谊维系的大家庭。

从2009年到2017年的八年中，先后四部续作尽管故事线浮皮潦草，对白幼稚可笑，但是在时间的积累中，充满个性的演员们赋予了片中角色凌驾于剧情的个人魅力，也制造了种种游离于情节和大场面之外的幽默细节。比如迪塞尔扮演的唐永远慢条斯理说话的模样，莱蒂散发着远远大于她娇小个头的强大气场，活宝式的罗曼成了抢镜讨喜的“丑角”。至于扮演布莱恩的保罗·沃克在拍摄第七部时因车祸去世，更是给整个系列笼上一层让人扼腕的乡愁色彩。

从第四部起，作为制片人的迪塞尔让影片的投资规模水涨船高，也借助个人的人脉，先后吸引“巨石”强森、杰森·斯坦森、盖尔·加朵、海伦·米伦、查里兹·塞隆、布丽·拉尔森等超级巨星和影后们出演戏份不等的配角，花哨的角色人设和演员光环结合制造的吸引力效应，遮掩了全系列影片剧作层面的单一匮乏。譬如在第十集里，反派但丁和唐之间血仇的情理逻辑不重要，浓墨重彩突出演员杰森·莫玛叠加于这个角色的标签化个性：招摇骚气的扮相和壮汉身材形成的反差萌，咏叹调式浮夸性情和残忍冷血反社会人格的一体两面，这个人物漫画式的外在姿态，胜过他内在的合理性。

“汽车”和“家庭”：情感满足机制的两个支点

奇观消费对欲望的放纵和僭越，最终靠万变不离其宗的“家庭”观来平衡，额外附赠情感的抚慰。

从第三部起，林诣彬导演成就了这个系列在奇观电影领域的核心竞争力，即对汽车功能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象式开发，并相应物尽其用的毁灭式损耗。在第八部，汽车飞了起来，到第九部，牛顿都无法阻止主角团开车上天放卫星，相比之下，刚上映的第十部里，唐驾车在台伯河边飞檐走壁或顺着水坝陡坡冲入深潭，竟显出了尊重地心引力的谦卑。汽车滑出飞行中的军用飞机机舱，空降在高速路上，老式福特汽车改装配上加农炮——这个系列的制作趣味就在于持续地挑战观众对“拥有汽车”和“耗费汽车”的想象边界，无节制地输出飞车大场面。一次又一次，电影里的马达轰鸣的豪车和男性凝视下的妖娆女性同框画面出现，这构成赤裸的欲望影像，汽车成为荷尔蒙的诱因，也是欲望的对象。这是毫无争议的爽片，用视听的方式满足观众消耗过剩能量的渴望。

有意思的是，唐和朋友们每次行动的内驱力，并非出于高远宏大的目标，而是质朴直接的“救救家人”。至于每次行动成功后的烧烤啤酒聚会，更是字面意义的“为了家人的团聚”。对“家庭”观念的强调，是好莱坞主流电影意料中的陈词滥调，但“速激”系列的趣味是在套路中爆发了领先于行业潮流的“当代性”——当邦德、美国队长和伊桑·亨特们还在理所当然地讲述“白人男性闯天下”的传奇时，“唐的家族团队”早早实践了族裔和性别的多样化。就这一点而言，无论“速激”的未来驰向何方，它的确是无可争议的这个世代的电影品牌。